当前位置: 首页> 问答> 气球
  • 气球
  • 2022-01-20 00:25:21
  • 中年大叔,不定期更新

    点击上方蓝色字体,关注小花园

    间歇性分裂型人格

    躁郁症倾向,完全不可理喻

    我们是怎么把生活过的跟气球一样空洞的。王美美如是说。

    过成了一张皮,膨胀的都是空洞。王美美接着说。

    大概就在说完了这一句话,王美美开始膨胀,从九十斤一路膨胀到了一百四十斤。为什么会这样?鬼知道。

    体重这种东西蹊跷的很,九十斤的王美美每天都说自己腿粗了,有小肚腩了,要减肥。一百四十斤的时候,却绝口不提体重这回事儿了,“肥”字更是成了忌讳。连说个肥皂都会遭受她的白眼,她明明知道,捡肥皂这回事压根儿就跟她没关系。

    王美美的男朋友是个瘦弱的金融男,他那个体重量级,王美美应该可以拽着他的腿,把他轮上上海中心。

    王美美的另一个男朋友是个健身男,只吃鸡胸肉和蛋白,在王美美迅速发福以后就更迅速的和她分手了,省得她的左右为难。

    是的,她有两个男朋友,这些我都知道。

    我有些破事,她基本也都了解。

    我们不常见面,大多数时候是微信沟通,聊聊近况。见面了会格外的甜腻,引起双方伴侣的不适。喝完酒就一起疯,一起闹,一起对着同一个马桶吐,忘了是她错进了男厕所,还是我错进了女厕所。

    不管发生什么,我们似乎从来不会安慰对方,更多的是在骂对方傻逼。但是只要发生了什么,我们都会第一时间来到对方身边,大声地骂对方傻逼。

    大概唯一的底线就是我们没有睡过。

    睡这件事情横亘在我们之间,让我们之间张弛有度,不会无法无天。

    王美美一直跟别人介绍我的时候,说这是她的蜜。

    我每次都说,去你大爷,然后就不否认了。解释多了会更像个,况且蜜很容易打入敌人内部,取得突破性的进展。

    王美美会私下里告诉我,她的闺蜜里哪个是贱货,哪个易推倒,哪个活好……

    我说,就跟你睡过她们似的。

    她说,我睡过她们男朋友啊!


    所以生活会跟气球一样空洞。它们膨胀,爆破,最后只剩下一地破碎的表皮。你说它们拥有过什么吗?我也不知道。

    王美美有些自暴自弃的人生显得不可理喻,偶尔我也会和她互怼,一直怼到她哭了,哭到我手足无措。一个九十斤的王美美哭的时候,我会去抱抱她。但是一个一百四十斤的王美美哭的时候,我有点抱不住她。

    一百四十斤的王美美终于和她差不多体重的金融男分手了,原因我也不知道。

    她在金茂八十七层的九重天酒吧喝到了九霄云外,等到我去结账的时候,她已经不省人事。我从来都不知道王美美也会为一个男人哭成这样。

    更可怕的是,我实在是抱不动一百四十斤的她。好容易让服务员把她拉到我背上,她吐了我一脑袋。妈的,晚上能不能不要吃麻辣小龙虾?特别是十三香口味的,熏眼睛了都。

    我好不容易把王美美拖进酒店房间的时候,深刻的感知到了“捡尸”的不易,没个好身体能扛下来么?酒店的大堂经理反复确认我的身份。王美美居然就在大厅的沙发上均匀的打起呼来。

    我洗干净了头发,想想之前的种种,脑袋里挥之不去的是,小龙虾还是酒糟的好吃。


    我把冰桶放在了她的枕边,防止她吐。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电视,看着看着我渐渐地坠入的梦乡。我想起刚开始认识王美美的时候,她还没有烫过头发,带着矫正牙齿的牙套,嘴角有两个很可爱的梨涡。

    清晨的时候,我被一阵呕吐的声音惊醒,迷迷糊糊地从沙发上爬起来。王美美披头散发的坐在马桶边上吐,我给她接了杯水漱口。她拉着我的脖子站起身来,因为昨晚没有卸妆,脸都花了。她抱着我,一百四十斤的身体挂在我身上,我用尽全身力气把她抱回床上。她就这样紧紧紧紧地抱着我,她忘了现在她那粗胳膊着实是有膀子力气的,我觉得快要窒息了。

    我身边的朋友没有一个人理解为什么我和王美美会那么好,在众人眼里,她甚至连一个好人都算不上。

    我刚认识王美美的时候,她是我们公司的兼职,我招她进来的,因为长得好看。兼职一天只有七十五块钱,加上十五块的餐补。王美美舍不得在公司附近买午饭吃,每次都从学校食堂里带两个包子。我刚开始工作,几乎每天都吃肯德基。大概是因为对美女的偏爱吧,看见她吃冷包子的时候,我会分给她一块鸡翅。

    人年轻的时候,大多数很馋,那时候的王美美也不例外,因为经常在一起吃午饭,一来二去我们就熟识了。


    虽然已经漱了口,王美美的嘴里依然有一股呕吐完了以后酸涩的味道,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接吻。但是和上次一样,我并没有因为眼前的一切而意乱情迷,却在山穷水尽中看到了更多的山穷水尽。吻她的那一刹那,我想起来《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》里说:“一个人是地狱,两个人也是地狱,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来得好。”

    身边的朋友没有人怀疑我和王美美睡过,连我自己有时候都会有这样的错觉,仿佛我们有过。但是我们确实没有。

    王美美的初恋男友长相很一般,我觉得配不上王美美,但是青春洋溢。我见过一次,穿一身运动服来接王美美下班。那时候我会唏嘘自己瘦个五十几斤应该不会比他差,事实上我的前女友们一直说我瘦了大概会帅,可惜,变瘦的方法有很多种,失败的原因往往只有一个,管不住嘴。

    上一次没管住嘴吻王美美的时候,我们都没有喝酒。那个夏天,我们坐在妇产科室的外面。王美美的胸膛起伏,不停的大口呼气,她已经紧张到了极点。我搂着她,摸着她的头,说没事的。妇产科外面坐了好多和我们一样的年轻人,每个人都愁云满面,气氛紧张到叫人窒息。不一样的是,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。

    冰冷的叫号声越来越近,也越来越恐怖。


    那是我第一次去妇产科。大概因为太恐惧了,王美美的双臂很紧很紧的箍住我,但是那时候的她只有九十斤,不会让我有窒息的感觉。我把她横着抱着,看着她的眼睛,她的眼睛特别美。我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去吻了她。

   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吻,大部分是甜腻的,这个吻却不一样。它的味道虽然并不差,却一定不会是好的那种。

   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应付,吻却很难应付。当你的唇贴近对方的时候,是轻是重,是疼爱是欲望,是温存是急躁,是真心是假意……对方似乎都会有一条神经接收的到。

    此时此刻,我接收到更多的是焦虑和恐惧,或许她在害怕的是,如果拒绝了我的吻,我可能会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,让她独自面对这一切。

    所以我凝望着她的眼睛,露出了笑容,我看见一滴眼泪从王美美的白皙的脸颊滑过,划出一道绝美的泪痕。

    不知道为什么,我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希望与错觉,我可能要和她在一起了。


    王美美休息了两周后,就没有再来工作。

    她走的那天,门口有辆路虎在等她。

    再见到的时候,她就已经是现在的这副样子了。我无心过问她这几年的际遇,她却给了我很多只能回味的往事。那一年,生涩的我把她拥入怀抱时候,我还记得自己如何的脸红心跳。

    有一天,我们喝了很多酒,王美美问我,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属于男女之间纯洁的友谊么?

    我说,没有吧。

    她说,我也觉得。


    王美美收拾妥当已经中午了,她卸了妆洗了澡。宿醉后一张干净而苍白的脸,仿佛时间又回到了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,除了她多出来的体重。

    她家里乱到没有能坐的地方,她去房间换家居服,我就缩在沙发里一个角落里,沙发上堆着她不知道是干净还是脏的内裤、丝袜、胸衣……

    她先前有两个男朋友,为了防止撞车的惨剧,只有我去过她家。电视节目吵闹的刚好,缓解了安静的空气里蔓延着的尴尬气氛。王美美换好衣服走出来,把沙发上一半的东西撸到了地上,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,伸出一双白皙而长的大粗腿,架在茶几上。

    “要不然你下个月陪我去日本散散心吧。”王美美踢了踢我,说道。

    我回答说:“下个月要去三亚。”

    “你好像去年这个时候也去三亚了,有啥意思啊?”王美美说。

    “这不是有事情忙么,怎么办呢?”我回答。


    我其实经常会问自己,是不是爱王美美。

    最后的答案都是不爱。因为我知道的关于她的一切,会让一个爱她的男人发疯,我还没疯。

    没了男朋友的王美美落入了一种奇特的生活节奏里。

    一周总会喝多一两次。

    每次把她从酒桌上拖回去都让我精疲力尽,而且好像一次比一次更吃力。

    喝醉以后她会神奇地失踪好几天,不发朋友圈,微信也不回,蓬头垢面,素面朝天。直到下一次盛装夜行,喝到不省人事。

    没有一点点防备,王美美查出了轻度抑郁症。

    她这样的人居然会有抑郁症,就像当空烈日之下的一块阴影。

    确诊的那天,王美美打电话给我说,完了,又穷又胖又丑,现在又查出来有病,嫁不出去了。

    我说,神经病啊。

    她说,是有病没错啊。

    我说,你大爷,我怎么觉得我信你的话,好像我病的比你还重。

    她说,你这不是还没吃药嘛。

    我想了一会儿,对她说,我们一起减肥吧,然后等我去完三亚,我陪你去澳洲散心。

    她说,你不用上班挣钱的嘛。

    ……


    自从那天后,我经常拖着王美美去运动。王美美走几步路就会拉着我去撸串,我不肯去的话,她就跟我说她要发病了,于是每次减肥都变成聚餐,我减肥一个月重了五斤。

    我觉得,如果这样也叫抑郁症的话,那我病得比她厉害。只是,偶然的一次,我瞄见王美美在即将和我分开的路口,迅速回收的笑容和落寞的表情。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也会被她需要,原来在她的心里竟会有我小小的一方位置。


    据说台风季就要来了,三亚的气候竟然如此的舒适。

    我站在一扇厚重的门前。

    上飞机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打算,但是站在门口的这一刻我依然是手足无措。

    半个小时候后,我才掏出钥匙 ,打开了门。

    “你到啦?”说话的人是陈曼曼,她穿着运动服,身姿曼妙,明显保持着运动。一双明亮的眸子,只有眼角的细纹稍稍暴露了年龄,她走过来吻了我。

    大概是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,进门的时候,我想说的话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。但是一个吻封住了我的嘴,吻是不会骗人的。那个吻我太过敷衍,敷衍到我自己都感到了惭愧。

    窗外,海风吹动椰林,沙沙作响,我和她围着餐桌吃一个很甜的芒果。

    我面无表情地说,我们就到这儿吧。

    陈曼曼并没有停下吃芒果的勺子,时间好像安静了很久很久。

    很久很久之后,她平静地说,想好了?

    我说,嗯,我有个人,需要照顾。

    说完把钥匙卸下来放在桌子上。

    陈曼曼放下勺子,看看我,问,我们几年了?

    我说,三年。

    她说,三年了,好快,你都想好了吧。

    我说,是的。

    她说,打算什么时候回上海?

    我说,事情已经说好了,我随时可以走。

    她说,不用着急走,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。

    我说,如果真的和他过不下去,就离婚吧。

    她说,知道了。


    我二十四岁认识陈曼曼的时候,刚刚到上海这样的大城市,还是一个陷入绝望的小伙子。她刚好是七年之痒。或许她的婚姻是所有人羡慕的那样,丈夫事业有成,家庭幸福美满。只有她自己知道早已经丢失了基本信任与起码尊重的两个人,剩下的就只是表面的和平了。

    就在那一时刻,我们都陷入了一种痴枉的渴望中,需要疯狂这种因素注入到干瘪的生活里面。不可遏制的野蛮滋长着的欲望,把我们的底线扯得稀碎。但是注定了这一个芽,越是茁壮就越是危险,因为危险才显得更加诱惑。成了无法戒除的瘾,让人沉沦。


    在分别的那天,陈曼曼交给了我一个鼓鼓的信封。

    我问,什么意思?

    她说,收下吧。

    我说,我不要你的钱。

    她说,收下吧,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。

    我们最后的一个拥抱,我一点也没有敷衍。

    她最后问我,你很爱她吧。

    我说,我不知道。

    她又说,是她很爱你?

    我说,好像也不是。

    她叹了口气说,你大概是疯了,祝你好运吧。

    我笑了,说,我应该是疯了。

    我赶那天最快的飞机,回到了上海。


    我终于轻松起来了,打开手机看大堡礁的攻略,内心遏制不住的兴奋。

    于是我看见了这一幕。

    前天,王美美的朋友圈。

    保时捷的方向盘旁,是十指紧扣的两只手,其中一只肉肉的手,是王美美的。

    一篇油腻腻的推文,是的,没有你们期待的广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