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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海上花开,花开上海
  • 2020-12-07 01:38:06
  • 读罢小说《繁花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都难以让自己从小说的情景中脱离出来。再次翻开小说,任何一页,都让人回味无穷。就像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,每一个读者的脑海中,都有自己对沪生、阿宝、小毛的想象。后来每每走过上海的弄堂,都会不由得想到,这里或许曾经也上演过阿宝和蓓蒂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,或许也有沪生和陶陶津津有味地聊着弄堂里的八卦,或许也有过小毛和春香寻常而平凡的幸福过往……

    后来,大世界里有《繁花》的评弹表演,王家卫筹拍电影《繁花》。如今,话剧版《繁花》千呼万唤始出来。书中,沪生与梅瑞见面时,就会约到美琪和平安电影院。当自己坐在美琪看着跨越30年时间间隔的《繁花》时,书中那些一幕幕熟悉的场景跃然于眼前。《繁花》里人物众多,关系错综复杂。每个人都有其各自的故事,人与人之间又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。没有绝对的主角,也没有绝对的配角。每个人都是主角,但同时也是配角。有时候,一个饭局,一次邂逅,就可能改变了之后的人生走向。每个人既是局内人又是局外人。在自己的局里迷失,对别人的故事看得一清二楚。陶陶与沪生讲别人出轨,但陶陶后来也出轨了小琴。你遇见了谁,你就成了谁。三个多小时的话剧已经竭力将书中精彩的情节再现,主要人物也集中在了小毛,阿宝和沪生身上。男女关系也主要体现在沪生与姝华青涩的初恋,小毛与银凤难以言说的地下情,阿宝与李李的相互理解,王小姐与徐总的一夜风流……其实,每个人的一生都不可能只爱一个人,但是,每个人的记忆中都有着最爱的那个人,比如沪生对姝华,阿宝对蓓蒂,小毛对银凤。

    阿宝的生活里,后来出现过很多女人,但阿宝对小小姑娘蓓蒂却始终念念不忘。蓓蒂是那个会谈钢琴,后来变成金鱼的小小姑娘。对蓓蒂来说,钢琴有心跳,有四只脚,不只是家具。阿宝的记忆中,白裙黑琴,就是蓓蒂。小说里,阿宝有一段永远难忘的记忆。那年阿宝十岁,蓓蒂六岁,两小无猜,日夜相随。两人在屋顶上,瓦片温热,蓓蒂拉紧阿宝,小身体紧靠,头发飞舞。想想阿宝温柔地对蓓蒂说着“乖囡”,蓓蒂撒娇地回问阿宝“我乖吧,顿生一种甜甜腻腻的感觉。话剧中,阿宝追着一道光束,在时间的年轮里顺时针前行,可是回忆的巨轮却与他相背而行,让他困在与蓓蒂那段一生难以忘怀的过去里,他是原地不动的困兽,他有一段始终难以圆满的过去。

    “难忘的事体,基本是夜里。”孤独寂寞的银凤为小毛补衣服,和小毛聊到海员丈夫海德那件唯一买回来的玩具,当着小毛的面洗澡,后来银凤成了小毛的“老师”……人妻撩拨处男的画面,发生在隔音效果并不好的空间,禁忌与性,难免让人血脉喷正。然而,小毛和银凤这一段,并不色情。后来,银凤对小毛的爱而不能,竟然有些悲情在其中。银凤又回归了往日独守空房照顾小囡的往常,与丈夫同睡一张床,但丈夫却再也无法叩动银凤的心房。姝华是一个充满浪漫主义的纯情少女,她有着自己的追求和梦想,然而,她又是悲观主义的。她知道每一条路的故事,她爱关起门窗做梦。她说,马思南的曲子,悲伤当娱乐,全部是绝望。沪生说,姝华不可以绝望。姝华不得不离开,从吉林逃回上海的她,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。她爱看的书,爱谈的作家,都已经是浮华一梦。而对沪生而言,她是他的第一次,他们是彼此的第一次。第一次,往往难以与一辈子同时上演,这残缺,并不美。上海的故事,要让上海作家讲。上海的故事,要用上海话讲。金宇澄老师的《繁花》不仅吸引了同龄人的追捧,也吸引了一大批年轻读者的喜爱;不仅吸引了说沪语的读者,也让听不懂沪语的读者陶醉其中。张爱玲曾将中国第一部方言小说《海上花列传》翻译成了国语和英语。后来,侯孝贤拍摄的《海上花列传》一直都是沪语电影的经典。电影里,15分钟后梁朝伟饰演的王老爷终于讲了第一句台词“你不要瞎讲”。梁文道曾经调侃道“梁朝伟不响,因为梁朝伟不会讲上海话。”之后,纯沪语的《罗曼蒂克消亡史》也很惊艳。看过《繁花》后,一直期待《繁花》能够在荧幕上呈现。三个多小时的话剧,只有来自北面的李李在讲普通话。对于同样来自北方的我,吴侬软语绕耳柔。

    故事总和房子分不开。《繁花》的莫干山路,曹杨新村的“两万户”,大自鸣钟的弄堂,大世界,莫干山路……话剧里,徐总在苏州的住宅、理发店、至真园、李李家、姝华拉德公寓、国营旧货店、海伦娜咖啡馆……房间里看人生,无巧不成书。

    除了话剧呈现出的精彩情节,在《繁花》里,还有很多让人记忆深刻的瞬间。比如,蓓蒂与绍兴阿婆超越血缘情意。蓓蒂喂小兔子吃菜,阿婆责备了蓓蒂。吃饭时,阿婆舍不得吃菜,将菜又夹到蓓蒂碗里。平平淡淡,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让人泪光闪闪,心头暖暖。比如,菱红与日本老先生散步,然后在花园酒店顶楼俯看上海,先生离开,菱红痴痴地等先生再次打电话来。比如,小珍爸爸对亡妻的爱。比如,一心要嫁读书人的黎老师。比如,阿宝与雪芝分手时,雪芝看了三个月分手的信封不拆。雪芝着新衣抱抱阿宝,阿宝担心身上的油渍弄脏雪芝的衣服。比如,小毛与春香婚后的日常生活……情,缘,心境,环境。张爱玲说:“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,上面爬满了虱子。”花开花落,充满着笑与泪的街坊里弄,这故事,说的是你也是我。走出剧院,黄埔江的夜,江风抚人面。夜幕下路灯照着一片片梧桐树叶,弄堂里的烟火气飘散在空气间。弄堂公寓和洋房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城市的历史以及不为人知的故事。多少年前的上海女子,也说着软软糯糯的沪语,也从这里走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