独行古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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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研
大研古镇在丽江,我就住在古镇里。
是夜里凌晨落机,被一位普米族的姑娘接机到饭店。那姑娘好让人心动,说着南方口味的普通话,词语的尾音很轻柔,很贴人心。我老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,姑娘竟不回避,委婉的让人心悦诚服。我说她是搞导游的,她笑了,说是做水净化器生意的,今天帮朋友来接机。我感慨她没有做旅游,她说她是普米族人,性子直的不会转弯,人也长的不漂亮,做不来的哟。我笑了,却到了古镇。
古镇在灯火里,辉煌耀眼,能看到天上的明月和星辰,蓝的天就像一潭深湖,清澈而明净,只见星星在湖底闪烁。从雾霾中走出的人,突然落得如此清明的世界,真是喜出望外。
入住了一座木楼,到处雕梁画栋的,长长的沿廊里安静的能听到脚踏木质的咯吱咯吱声。那声音很清亮,随步子打着节奏,脚下却很柔软,像踏在浮云间。入得云南,这一夜的梦都在云里飘着。
奇怪的,早早就醒了,推门往外去,全然一个木的世界。木门、木柱、木梁、木窗,窗上有花格,梁上有花纹,屋顶上的灰瓦间还卧着一个瓦猫。阳光从屋顶斜下了,瓦檐下的灯笼就红彤彤的耀眼,像一个个红火球儿漾得满园喜庆。阳光真好,蓝天上浮过一朵白云,像一条龙,张牙舞爪的。慢慢的,就幻化出一片叶,飘在那里不动。
院里有水池,池中有喷水的瓶子,晶亮亮的水珠儿在那里跳跃,满院便叮叮咚咚的响。清晨的花草很有精神,藤架上开满了紫色的花。这里到处都有绿,盆儿、瓶儿,木楼的隔檐上,绿叶四处垂挂,如清泉漫泻,春色满园,其实这天还在正月里。池中有鱼,大红的尾巴,不游,嘴儿也不动。它在等待阳光!阳光仍在木楼上。院中很静,听得见风儿的丝丝声。
突的在红色的木柱上,看到一个小牌,称我的住处为“猫居”,且有两句词语:“猫咪高卧清静处,贵客寻觅幽雅居”原来这木楼能让我这般清心,在幽雅中独处,是与这里的文化有关。我开始细察这座木楼,这里到处有着龙的图纹,腾云驾雾的样子,梁柱间显现着各种花纹图案,木墙上挂着佛的图像,有藏传的释文。而木楼之上有着成片的脱漆,尽管可以看到翻新的痕迹,却也能感觉出那里透出的分量。木楼的历史一定很久远。
踏出木楼,才看到一块石碑,上书:木王府驿站旧址。便问到一位纳西族人,她说:此楼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。怨不得我的感觉会那般强烈,原来我是在历史的长廊中独行呢。
我踏入这座古镇,就像走进一幅绚丽多彩的画中,木楼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。这里无处不是木的柱,木的墙,木的门窗,木的阁楼,木櫈木桌木椅,木的门槛,木的楼梯。就连入厕,也要踏上木梯,望着原木的花纹,舒心小解。这木楼之下,便是青石,石阶、石礅、石鼓、石狮、石槽、石栏、石桥,青石的屋基,彩石的道路,各种石的怪兽。有的一面墙都是青石所砌,明显着凿石的纹线,竟像一副石雕画。
而木石之上是湛蓝的天,雪白的云,云是成朵成朵的飘。飘过木楼的顶,就能看到灰蓝的瓦和尖翘的楼角,楼脊上常常就卧着一只瓦猫。猫是陶土所制,张着大口,面目狰狞且又形象可爱。它们永远面向远方,凝视苍穹,张牙舞爪的面对任何鬼神与邪恶。怨不得云南的民宅之上都要请它镇宅,視为神怪。这种瓦中之物,倒是这座古镇极显神趣。下为青石,中为原木,上是灰瓦蓝天,白云朵朵,人皆在自然天地中过活,何乐而不为呢。
说此处如画,画常在水中。这里几乎条条街上有流水,流水无声,缓缓而动,清亮亮的水底能看到石的花纹。有开阔的河在古镇中流,就有了小桥流水与人家。而水中则无船,无鱼。有水草丛生,扯着长长的绿茎,与脚边屋前木楼檐下的花花草草融在了一起,这里便成了一个绿色世界。这绿在流水中,石槽中,木桶中,各式各样的花盆和花瓶里,借天时地理的忧势,竟长出了各自百般的情态,让我这北方的汉子,喜欢养植花草的人,为之惊奇,为之愧叹!竟也想到一句诗词:“丽郡从来喜植树,山城无处不飞花。“
走在古镇的小巷里,你是很费眼神,因为你的视界中,已经充满了惊喜和意外。而小巷里密密匝匝的商铺,却又让你眼花缭乱的不能歇息。在这一家挨着一家的店铺里,总是能看到亮光光的银器,店主正在制做银镯而敲打的咣咣声响。能看到满屋的墙上地上,挂着的,放着的,大大小小的非洲手鼓。这手鼓制作精细,配饰华丽,还是近些年才常常创入人们的视线。曾在西安古城的旅游景区里,沿街道边看到过这样的鼓手,伴着节奏极强的乐曲,入神贯注地打起手鼓,随着那种形体节奏和他眼神中闪动的喜悦,鼓手便成为一种艺术,诱惑着成群的人围观不止。而古镇里的鼓乐,竟让我驻步,因为眼前的鼓手都是靓丽的姑娘,穿着民族彩装,个个神采奕奕,望着围观的游客,喜笑吟唱。一首“我的小宝贝”那种极具优美而沉迷、空旷且又冲击心灵的曲调,足以使人流连忘返,百听不厌。还好,这里处处皆有这样的鼓手,这样的舞台,“小宝贝”的乐曲就不曾间断。这种非洲手鼓与网红的曲调给这座古镇带来的欢乐,真是难以估量,因为它已经成为这里的一种文化和艺术,成为纳西文化的另类现象。
总是顺着弯曲的道路慢行,彩色的石径常常会让人迷途往返,这里的街与巷相互串连,虽说没有死路,一旦误入,总会绕着大圈而又走回原处。多亏那些石碑导示图,否则如入八卦迷魂阵了。其实,细心游转,你会看到各种牌坊,看到明清时的城楼,看到蚀迹斑斑的古老石桥和那充满纳西文化的街名。当然东巴文字在这里处处皆是,凡有汉字的地方总是有象形文字在那里表现,目睹这种趣味横生的文字,内心会起波澜。想象人类文字的产生是一种多么有趣的旅行,而在纳西族人的古镇间,竟能寻觅到这种旅途的风景,这真是一个意外的喜悦。
走入古镇的四方街,一片四千平米的空阔天地里,展开地图细察,你会吃惊这座古镇的布局。原来这里的道路无规无矩成网状,说是古城却无城墙,依山势而建,顺水流而设,走在宽街小巷间,常常会生出曲径通幽之感。然而无论你是从何处走来,到了四方街便是古镇的中心了。此处还有说头,据传是明代木氏土司按其印玺形状而建,是茶马古道上最重要的枢纽站,明清以来各方商贾云集,民族文化从这里交汇生息,如今就成了丽江经济文化的交流地,也是丽江古城的代名词了。
若能走遍这座古镇,就能踏过三百五十四座石桥,这个数字真让人吃惊!足以说明这古镇的水道多么丰富。就像这些石桥的名字,美名其曰锁翠桥、映雪桥、大石桥、万千桥、马鞍桥、南门桥、仁寿桥等等。而每每立于一座古桥之上,看到桥边墙上涂满了东巴文化的象形文字,人的思绪就会远走高飞,飞往拉市海那茶马古道的原始族群,飞往纳西族原始部落的白沙古镇,飞往玉龙雪山以及人间天堂似的香格里拉。那是一种人与自然无比和谐,相互交融的美丽世界,那里有着神秘与崇尚,有着敬畏与向往,有着天人合一的神圣境界。
就在登上狮子山的陡阶旁,我看到了一扇木门,深红的漆已经脱落,斑斑驳驳的半掩着,这扇门可以告知它的历史,而门里正坐着一位老太太,穿着纳西族人典型的青蓝与红与花配饰的服装。那张爬满深皱,苍老而黑黝的面孔,会让你看到纳西族人历经沧桑和饱经磨难的历史。在这个人满为患的古镇中,走遍大街小巷都难以见到的古稀老人,你不得不尊敬地走近她。想与她交流,她且沉默不语,有人想拍照,老人拒绝并用手遮挡,唯独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,望着你。无语之间就有了一种隔膜,因为你毕竟是闯入她们家园的外来者哪。
从这双眼里你究竟读到了什么!老人的拒绝又意味着什么!外来者的闯入又能带来什么!当然,我在这座古镇中行走,不可能孤独,而是被成千上万的人拥挤着,在市场运作下的纷繁杂世里度步。还是那位普米族姑娘告诉我,今天的古镇原住民纳西族人已经很少了,多是外来人在这里赚钱,也就是说这个民族的文化传承将会发生变化,而这种变化会给世界文化遗产的历史名城带来什么!
我无法释怀自己,向那位老人点点头,耳闻两岸酒吧里传出的阵阵摇滚,踏上那高高的石阶,随着人流独行而去。我多么希望这座古镇永远保留着蓝天和白云,清清的玉河和悠闲的步态,保留住座座木楼里散发出的民族文化和气息。因为这样,我的独行才具有意义。
白沙
如若踏着纳西族人的足迹寻找历史,或是去寻觅二十年前丽江古城的原貌,就该到丽江的白沙古镇去。作为木氏土司家族的发祥地,纳西族人的木都,白沙古镇已存在了八百多年,至今仍保留着纳西遗风,保存着纳西村落的原始生态。
我有幸走进了这块土地,从踏上古镇的石板小路,站在白沙牌坊的古楼前,我便从现代人的意识里逃脱了出来。这里没有人来车往的时代潮流,没有人拥嘈杂的都市繁乱,没有烦嚣尘世的市井吆喝,也就没有缠绕人心的那份浮躁了。
这里纯净似水,古朴如石,一切都在原生态的状况中悠然而动。一条街,从古楼处分界,向一个方向去就都是族人的住宅。街边有水,潺潺涓流,水色清幽的透着石纹。宅屋皆为两层,下层高大临街,上层低矮为楼,低低的屋檐就尖翘在街里,本是不宽的街面,屋檐就显得特别的有趣,高低不等,错落有致,古风遗存。屋檐之下便是木楼木墙木门,立柱椽梁间总有木饰雕花,一律的土红漆面,看似陈旧,斑斑驳驳的驻满脱落痕迹。若仔细瞧了,多是原木底纹,就那么原始地用上,着一道土红的漆,倒是生出一种特别的古韵味来。
这里的墙,除了木便是石便是烧制的红土。石上多有紫蓝的细彩,红土也有色彩,一条街全在暗红的色界里,呈现出一种古朴、厚拙、凝重之感。特别是在蓝天白云之下,远眺玉龙雪山的皑皑雪峰,这里真像遗落在雪山角下的原始村落。
在这个村落里,真的很少见人,尽管街边都是商铺,门总是畅开,里面却看不到人。有人走进去,听见响动,店主才从后院走来。言语不多的,也不主动推销他的商品,就那么笑笑地望着你。人走了,她也走了。
村落的小巷里,能看到土坯的墙和青灰的瓦,脚下是彩色碎石,周边就静静的,听不到鸡鸣与狗叫。却见一位纳西族老妇人打一处走来,挎一篮子的绿菜,慢慢悠悠的去。对于面前走来的陌生人,她不惊奇,擦肩而过时神情依然平淡,就像不曾看到似的。毕竟这里已是开放的景区,她们见惯了外面的世界。
又回到古楼处,有那么一方开阔地,古镇里叫它四方街,也是古镇的贸易文化交流中心。四边有店铺,却不整端,参差不齐的门面倒显得自然而朴实。一面照壁下坐了一溜子的纳西老妇人,都是青蓝围腰,青蓝围巾和黑花的布衣。菜是水灵灵的,绿的可爱,人们去问,她们都喜笑地说:是自家地里的菜,是原生态的。这话语竟然接近到普通话,然而深问下去,就再也听不懂了,问着说着比划着,急得游人与她们只是个笑了。这种交流会让人回到远久,想起那种淳朴、天真和无忧无虑的年代。
顺着古楼的另一方向去,这街就宽就有了生意的味道。依然是木楼,楼有两层,上小下大的。楼的飞檐在蓝天上尖翘,有白云浮着,有雪山衬着,楼前的石渠里流着清凌凌的溪水。踏过石桥,走进木楼便是商铺。商铺以蜡染、刺绣最多,几乎半条街都被青蓝与降红的色调占据了。大如床单,小似方巾,门面上悬着,墙壁上挂着,柜板上叠着摊着。走进院里,就像进了染坊,成条成块的挂满整座院落。能听到人在说话,就是寻不到说话的主家,只好遁着话音,在满院的蜡染艺术中寻找。
其实,人是在寻找着一种原始的艺术,一种最为古老的印染手工艺术,云南贵州是它的发源之地,作为丽江纳西族人发源地的白沙,自古以来便以炼铜治皮刺绣蜡染为荣,手工业就非常发达。那时的纳西刺绣多用于部落酋长和大褂贵人的日用品,画作和藏式唐卡为主要题材,民间则以“披星戴月”、围腰、背背、鞋子、鞋垫为主。今天这些古老的艺术来到了民间,为大众所崇。所以在这里看蜡染,真是一种艺术享受。也大可不必为主人的兜售而烦恼,因为主人总是随和而行,不言不语,你尽可静心欣赏了。
这里的蜡染与刺绣纹图丰富,不显细碎零乱,风格古拙大气,或龙云飞瀑,或古乐杂舞,或东巴文图,亦见现代小姿情调,卖萌的猫咪在那里喵叫。诱的我与那主人讨要价钱,主人说了,我又压了,主人就笑,说生意不好做,再给加些。我感觉主人好说话,便讲:“要买两件,再便宜些。”主人笑道:“你真喜欢就卖你了,以后再来一定记住我家的货。”我必然说了许多的好话,因为讨到了便宜,也深感纳西族人的忠厚与实诚。
我在古楼的牌坊下,看到一位纳西族老太太,她正巧立在古楼的门洞里,我对她点头,笑问:“老人家高寿?”她欢喜的满脸褶皱,深纹里饱含风霜,似懂非懂地看她比划出八十六的年纪。于是,我翘了拇指,她因夸赞而合掌回谢,我请她合个影,她乐呵呵的站定,一张与纳西族老太太的留影迅速被数人拍了去。我不曾多想,望着老人表示感谢!正当转身离去,老人突然伸出一只手,片刻的懵懂立即就了然了,急忙转去,老太太笑着:“多少都行啊!”我清楚了,拿出二十元钱放在她手中,她笑笑的,转身离去,脚步总是缓缓。
这个瞬间的感觉,让我看到了原始生态中的现代意识,就像在这座古镇中,看到大量的东巴文字的同时,竟也见到许多的英文标识,一些纳西族人在用英语和老外谈生意。这是一种时代的冲击,一种文化吸纳和传递的进步象征。
在古镇,我访到了古老的音乐——白沙细乐。就在古镇四方街的一个角落里,有着一座古建式的小楼,书有:玉龙县白沙细乐会的标牌。这个标牌让我好奇,随着一段一段的乐曲,我看到四位乐师,都上了年纪,满脸的沧桑风雨全在那些深皱里。他们手执二胡、板胡、琵琶、横笛,神态庄严,高深古雅。我被耳中的曲调所打动,有种楚楚的悲凄令人催泪,我不知白沙细乐为何而作!有着什么动情的故事让音乐为她而哭泣!我聆听到了一种哀伤,望着这些艺人我不得不前去拜访。
我看到了一组文字:说纳西老艺人为了挽救频乎失传的,有着上千年历史的白沙细乐,坚持在这里为游人长期演奏,曲目是以纳西族古老的传说故事“龙女树”为题材。这是纳西艺人的心愿,也是纳西民族文化传承的需要。我略献了爱心,竟也坐在楼台之上与乐师们同台演奏了。我在敲铜钹,钹声阵阵,铜音鸣响,我在寻找古曲里的节奏,它是那么的缓慢,又那么委婉,我不得不悉心聆听起来。
我问过一位纳西老人,他告诉我:传说纳西族人木天王想吞并西番国,有意将女儿龙女公主嫁给西番国王子。龙女得知便书信一封,将信挂在狗脖子上带到西番国。西番王子知道这一阴谋,率兵攻打丽江败给了木天王。天王即将公主囚于玉龙湖中的玉龙亭,公主死后,人们为了纪念龙女而产生了白沙细乐,有了曲名为《一封书》《公主哭》《叨叨令》等诸多古曲,千年流传不衰。
怨不得此曲幽怨情深,原是有这么肝胆相照、正直不阿的动人故事呢。所以白沙细乐有一种月寒风轻,冷雨霜魂的动魄之美,闻此乐会感慨红尘苦难而悲从中来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它“全人类珍贵的文化遗产”,是一个活的音乐化石。这化石就收藏在丽江的古镇中,活在纳西族人的内心世界里。
白沙有壁画,不得不看,我去了古镇的大宝积宫。此宫空阔寂静,游人了了,却是满院的桃花粉红,古怪的树斜卧在大殿门外,树身如绳索分散开来,又深札在土地中,顽硬的支撑着空中的肢体,让人想到世间的生命都有艰辛的历程。就像殿堂里留存下来的壁画,我是怎么都看不清楚了,黑乎乎一片,隐约可见佛的轮廓,却色彩难辨,图纹难识了。
不得不借助网络,才识得白沙壁画的精彩:白沙壁画是兼收并蓄各种宗教文化和艺术流派而得,布局周密,色彩富丽,人物形象准确逼真,具有东巴画的粗犷和色彩特点。壁画涉及的题材广泛,对各类宗教人物、飞跑的骏马、盛开的荷花、山林田野、花鸟草虫都有极精致和生动的描绘。
白沙壁画始于明初,是纳西族社会最鼎盛时期,先后延续了三百多年陆续绘制而成。据说参与绘制的艺人有汉族画家,藏族和白族画家,还有东巴教弟子、道教弟子。所以该壁画便融汉、藏、纳西文化成一体,众教合一,展示了藏传和儒、道等生活故事,具有多元文化的特点。由此也反映纳西族人是一个广聚、博学、兼容并包,卓识远见的民族。他们的创造已成为独特的艺术珍品,踏上中国宗教壁画艺术的高峰。
我在白沙古镇的最后一瞥,竟是那满墙的东巴文字。那是满墙的小人儿呀,他们立着蹲着躺着坐着,有一个的,两个的,大的小的,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。怎么看都是人儿的玩耍,玩耍的还很调皮。可就是这些形象的东西便构成了东巴文字,不是么!在每一组象形图下,都标注有汉字:打、杀、顶撞、推磨、吹笛等等。看着这些奇怪的符号,就像把你扯回到了人类的童年,在哪山洞的岩壁上画着奇奇怪怪的图案,人类的文字就此诞生着。
这座白沙古镇让我看到一个民族的历史年轮,感受到时光穿梭的力量,也体会到慢时光,悠闲步,坐在幽静的街边,晒着懒洋洋的太阳,对都市繁尘下生活的人该是多么的向往和重要。
我就这么慢慢的,踏着细碎的悠步,从那石板路上独自而去。一种朴实、纯净、简洁的生活意念由此确立。
黄龙溪
去了丽江的大研、束河、白沙古镇,又到成都,就必然要去黄龙溪。而去过黄龙溪便会生出一种感觉,这感觉在大研没有,在白沙也没有,就是江南的水乡乌镇也不曾感受到。
这种感觉从踏上黄龙溪古镇的那一刻便油然而生,一直到我离去的那一瞬,感觉并未减弱,而且愈加地浓烈。
有人会说,怕是黄龙溪中的那条龙了!尽管那是千年中的传说,但你眼下所看到的无处不与龙有关。这古镇有龙尾,有龙背,也就有着龙头。龙头是在高处,然后起浮而下,左右摇摆到龙尾的地方,那便是绵江。这龙是从江心里腾跃出来的,还未离水,就卧在那里不动。这一卧便是上千年了。
也有人说,是蜂拥而至的人群。可不,这里就没有让你歇脚的地方,人是挤着疙瘩往前拥。人流如潮,潮在龙背上涌动,人也就成了龙的形象。再看古镇里卖的叫响的“一根面”,天天围着一群人,生意红火不说,但看那扯面的面艺师,那面的扯法,真叫一绝。
面艺师年纪不大,白衣白帽的,扯面的功夫却是不小了。你想,由缸里扯出一根面头,在空中狂舞不息,面是划着圈的,飞成波浪的,像舞动的绳索,像狂飞的银线,细到恰好时,便统统的归宿到那口大锅里,这等功夫非常人所能为呀!期间不曾断线,不见歇息,面艺师竟像跳着街舞,扭着秧歌,陶醉的不能自己。这种神奇的“一根面”又为何不能引诱众人的眼球,招来无数的手机嚓嚓嚓拍照,竟成了一种网红。有人便说:不吃一根面,枉到黄龙溪了。
如若仔细观察此面舞动的轨迹,哪一次不似龙飞凤舞呢!真是到了黄龙溪了,连普普通通的一根面也能下出个舞龙的模样。要说这“一根面”,早在宋元明清时期就已是古镇的著名传统食物了,那时家家都做,后来就留在少数人手里,成为一种绝活,今人又赋予它有了龙的灵性。
其实,说龙是一种感觉,未必没有道理。这里处处有龙,从千年的传说:“黄龙渡清江,真龙内中藏”而有了黄龙溪,,预示天降祥瑞,真龙下凡,使黄龙溪名声大噪。从古到今,黄龙溪因龙得名,又因龙而灵,于是龙佛、龙寺、龙灯、龙舟便由传说变为川西民间的生活习俗。
这不,就连这里的古榕树,也能长出龙的样子。那么粗壮的身躯,硬是盘绕着往上伸,千年的功夫让它像龙似的腾向天空,正好腾出了六株龙树,就变成这里的六古了。
在古街、古庙、古建筑、古水陆码头上行走,常常也有龙的感觉,街上的石板如鳞,庙中的柱上卧龙,满镇子的明清建筑雕梁画栋,细微处总也少不了龙的图象,而哪些尖翘的飞檐,灰鳞鳞的屋瓦,哪一处不是一条乌龙在抬头望天呢!
龙也在江中,江上就有龙船。船在江中行,尤如龙在水中游。江水青波荡漾,两岸翠竹蔽天,这清江里就如无数只黄龙戏水,嘟嘟嘟的船声,那是艄公们在呼风唤龙呢。上得岸,过龙寺,又见千年的乌臼古树横在竹林中。披一身藤草,挂一身鳞甲,活脱脱又一条欲将腾空的古龙。
这龙在古镇里,也在人心中,黄龙溪自古就有烧火龙的习俗。南宋时先民根据“龙见武阳赤水”和民间流传的主宰光明与黑暗的“浊龙”与主管风雨的“应龙”以及神话“龙生九子”的故事,演绎并创造出独具特色的火龙灯舞。这个习俗延续了千年之久,如今也是“岁岁春节烧火龙,烟花启蒙乐融融。一行火焰高百丈,龙腾人欢气势雄。”黄龙溪以火龙舞而驰名中外,成了中国的火龙之乡。
有龙必然就有水,这水流在古镇中。到了黄龙溪最强烈的感觉莫过于这里的水了。这水在龙背上流,龙背蜿蜒起伏,水流跌宕成趣。有形态缓缓的,无声无息,清亮的透着绿气;也有涓涓细声,清凌凌的响着水音;还有从石桥下瀑出,哗啦啦一片水声,雾气水气满街里弥漫,街上就有了绿的水雾。
那绿浅淡、轻柔、透足了阳光。溪水莹莹泛绿,水气绿中透亮,人在其中漫步,像走进了绿莹莹的水中。这水里有树,有花,有青青的草,有斑斑的绿苔。也有石的桥,木的桥,木的水车和木的塔楼。还有溪中的龟背石、金蟾石、鲤鱼石在那里排着队,孩子们就在那里跳跃,手中的红花儿散落溪水,花瓣儿一跃一跃的飘向了龙尾。
在古镇里行走,尽管人头攒动,人流如潮,但在这种萌萌的绿色之中,人心就静,就安逸,就有心去吃去喝去寻找古镇的古味。那古味在溪边的怪石上,爬满了奇形怪状的纹路,像远古的遗物;在木柱下的石礅上,石礅形为龟,却长出个龙的头,明清物件,让人疑惑。这古味还在屋前,总看到奇奇怪怪的木雕立在那里,是一种怪兽,却不知兽的名字。就像这条溪水一样,普普通通地淌着,却就散出绿色的水气,把一种浅绿、淡黄、清透、舒润和柔美全撒向了古镇,古镇就有了一种神秘。这是一种感知中的神秘,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。
就想黄龙溪古镇为什么就能成为中国的好莱坞,能那么吸引电影艺术家们的关注,拍出像《芙蓉镇》《秦淮世家》《海灯法师》《卓文君与司马相如》等一百多部优秀影片。全是因了这里太富有诗情画意,太多的文化、历史、民俗、古建、人文、传说和那种自然的溪水以及水光绿气中,历史古物中所透出的那种无可名状的神秘感知。
我独行在黄龙溪的廊桥上,就像骑在一条黄龙之上,它又要腾空而去了,从绵江上腾飞,在黄龙溪古镇的上空盘旋。我终于看到了充满人间烟火,欢腾喜悦的黄龙了,那才是一条真实的火龙啊!
□□月下李说,。西安作家协会会员,八十年代开始发表散文作品,散见省市及国家级报刊,有获奖作品。九十年代初辍笔,2013年开始网络创作,在《文学陕军》《中国散文网》等发表散文百余篇,亦有获奖及选编之作,已出版散文集两部。
主编:吕尤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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