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淅河镇上,有条老街,自河堤的‘’旧柴行‘’至原316国道,像根细长的绳子,把两边的房子系在一起,形成了一条窄街。
这条不宽敞的小街,相邻的房子,挤在一起,密密麻麻的临着街道,逢节假日,城里的人回来探亲,乡下的人过来赶集,熙熙攘攘的人群,把小街堵得水泄不通。旧时的房门,早晨拆下来,就可以在敞亮的堂屋里做生意,我爷爷的隔壁,是家姓李的裁缝店,俩口子,养了四个姑娘娃子,李姓男人个子不高,戴着眼镜,不爱说话,袖子上总是戴着双袖笼,他的嬷嬷道是个热心快肠的人,爱说话,嘴也甜,见到我的父母,总是哥哥嫂子地喊,真的是近邻胜似远亲,待我更象是她的儿子般庝爱,家里弄点好吃的东西,总是留些给我。她们的生意,也就是给街上老人或乡下赶集的人,做些棉布衣裳,也挣不到多少钱。在我印象中,也不象现在的师傅会裁很多样式,每天,我在写作业时,只要听见隔壁的缝纫机响,就把笔一甩,跑出去,到河边玩……
小河桥,就在附近,住在周围的人洗菜、洗衣裳都去哪,方便的很。清澈的河水,在冬季里流淌地不是很急,河滩上散布着一湾湾浅浅的河荡子,上面结着薄冰,像块玻璃覆盖在水面上,晴天有太阳时,泛着彩色耀眼的光,我会用抄网的竹杆敲碎薄冰,在河荡子里抓小鱼。每年夏天汛期,河里都会涨水漫过桥面,宽阔的水流很急,有上游冲过来的大段树木,西瓜,猪仔、活鸡和杂物,招引得很多人站在高坎子上看,我与小伙伴也挤在人群里观望,有些胆子大的人专门守在河堤上,趁机打捞些可卖钱的东西。
老街上,开着很多铺子,做着五花八门的生意,河边有家牛行,卖牛也卖猪仔羊子,沿着小坡往上走,有粮油收购站,棉花采购站,沙厂,有日用百货店,有卖农具农药化肥种子的,有收购草药狗皮羊皮的,有卖土制的陶盆烘笼的,有卖篾匠编的筐子蒸笼的,有在公路旁边矮棚子里打铁的罗姓夫妻,有坐在茶馆里,自行车上插着根杆子的‘’煽猪佬‘’,有等红白喜事的吹鼓手,有沿街拎着篓子卖‘’锅盔‘’的老人,在众多的生意里,最辛苦的是,那些沙站的拉沙人,光着黝黑的膊子,肩膀上挎着背带,拖着满满的一车沙,弓着身体用力使劲,头简直快要触地面,坚难地拖着车把上坡。爷爷曾对我说过,如不用功读书,就只能去拉板车了……
那时候,我最喜欢坐在王奶奶的茶馆里写作业,可以边写字,边听人说书。听得最多的是“七侠五义”、“包公案” 、“五鼠闹东京” 、“隋唐演义”等故事,说书的人不管人多人少,站在桌子前,手持扇子拍着‘’惊堂木‘’,绘声绘色地讲着,听书的人,有的人闭着眼,听得津津有味,不知不觉睡得鼾声如雷,有的人瞪着眼,满脸疑惑不解的望着说书人。搞不懂,究竟是程咬金的斧头狠,还是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厉害。有些街坊熟客,知道我是司务长孙子,会走过来站会,看我写字,走时丢些花生瓜子给我。
这些人,闲下来时,会聚在一起,坐在简陋的小茶馆里,捧着茶杯子,闻着茉莉花的茶沫子晒太阳,天南地北地闲聊着。有吋候,会因某人的一句话不当,争吵得面红耳赤,像是要动手打架,稍后,又看见他们坐在一起喝酒,日妈道娘的,有说有笑;还有些人,专门在此玩‘’上大人‘’或‘’戮戮牌‘’,混到响午,又各自在散装的粮食酒里,伴着几样小菜,细嚼慢咽着,直到喝得脸上泛着红色的血丝子,才心不甘,情不愿地拧紧酒瓶盖子,抱在怀里,慢吞吞的立起身子,摇晃着找个向阳避风的墙靠着,晒着被时光腐蚀的躯体,直到日近黄昏。有时,一觉醒来会骂天怨地,让他一年又一年的挺延,怎么不能快活地在睡梦里死去。
这些有嘴有腿的人,虽然活着心却纠结着。老街上,还有二个哑巴老人,一个不论寒冬酷暑,在街上跟人家挑水卖钱糊口,只到后来挑不动了,住在镇公所福利院里死去。一辈子积攒的钱,有两万多元,到死都没有舍得为自已花过,甚至没有穿上一件新棉袄子。死后把辛劳一生的钱,留给政府作为捐款,为后人做善事。另一个是靠牵着驴子拉板车,跟镇上供销社和街上商畈们拉货,餐风露宿地常年奔波在路上,往北去枣阳随县,往南去安陆应山,全凭一双腿、一辆平板车、一头驴子,风雨无阻地跟在驴子屁股后面。好在这个拉车的哑吧,身边有个儿子跟着,也算是有福气的人了。闲时也会在茶馆里,捧着茶杯子,晒太阳。
这些老街里的旧事随着时代的迁移,象是黄昏里的夕阳,渐渐地消逝在人们的视线。老人们不多了,能坐在一起,骂天咒地的,大多数都去土里享福了。留着这些斑驳的旧街老墙,回望不竟感叹岁月匆恍,一切旧事如新,一些新事无望,这都是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