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乡里伢子进城来

这次去上海，是我们一家三口第一次旅行。与其说是旅行，不如说是走亲戚。带着孩子，行李自然少不了：满满一大皮箱，一大背包，一辆折叠童车。又因为是走亲戚，所以带了一百个土鸡蛋，用鸡蛋格子层层摞好，便是整整一箱。时代进步了，社会更新了，但土鸡蛋在人们心中的价值没有变，依然是走亲访友的上佳之选。若是你我不够铁，怎么可能舍得送一百个土鸡蛋？因为带了一箱土鸡蛋去魔都，所以乡下人进城的新鲜感一路伴随。

而带这一百个土鸡蛋的目的是：我们去上海看干儿子小饼和他的弟弟多多。所以说是走亲戚一点都不为过。干儿子是老婆认下的，是她大学闺蜜的儿子。她叫他“小饼干”，他叫她“老干妈”。婚前，她就经常去上海走这门亲戚；婚后，我们这是第一次再去上海延续这份情谊。小饼的弟弟多多，和小饼是同一天生日，即将满一周岁，于是我们决定去上海给他们兄弟贺生。上次见面，是小饼父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；三年后，我们恰好在结婚的纪念日，向上海出发。

对于这次旅行，来回七八天，我们最担心的是旻尧的睡眠饮食问题，他打小白天睡觉时很敏感，容易警醒，因而我们一直让他保持着规律的作息，但旅途中很难做到规律；饮食则是对我们的考验，这一趟，几乎完全都只能在外就餐，又是在外地，如何选择适合他的食物，比较困难。这也是我们从来没有考虑过在他这么小就带他远行的原因，但现在既然有了机会，他得学着去适应世界，我们得学着去适应他的适应。

二、传说中的小饼

一切都好。开车去长沙，旻尧坐在安全座椅上五个小时没怎么闹；高铁到上海，途中抱着他睡着了；见到多宝弟弟和他的朋友，他们一起玩得不亦乐乎；晚上吃饭，手脸全是面酱，看着小饼哥哥傻笑。喜欢清洁的小饼表情难掩嫌弃，却说：“他还算好的，不是很脏。”

刚认识老婆的时候，就经常听她说起小饼，言及他的可爱和懂事时，她每每露出自豪之情。但他们四年没见了，如今的小饼已经八岁，小孩的成长变化很快，老婆有些担心小饼对她不会再有以前的情感。所以她也坦承地对小饼说：“干妈不太懂你们小孩子的需要，不知道你现在喜欢什么，所以就没有给你准备礼物，怕你不喜欢。”小饼边听边摇头说：“不需要礼物的，我都有。我想要学习成绩好，这个你也给不了。”

小饼在上海市中心上学，离家里很远，上海太大了。每周日下午去学校附近的住处，由奶奶照顾他一周的学习起居，周五晚上回来，和父母、弟弟一起过周末。我们来上海，也是趁着他的这个时间做的安排。小饼父母从湖北来上海拼搏多年，扎下根来，成为新上海人，其中经历的困难可想而知。小饼从小在这样的超级大都市生活，其学习成长压力之大，不是我们这种在小地方安然自乐的人能够体会的。如今又有了弟弟，对于懂事的小饼来说，自己对弟弟也有一份责任感。

也许是因为已经长达四年没有见面，也许是因为有我这个陌生人在中间，小饼并没有表现出对干妈特别的欢喜。但他很快以他的方式表达出对我们的欢迎。周五晚饭后，小饼已不再嫌弃收拾干净了的旻尧，旻尧也很喜欢小饼哥哥，一直看着他笑。为了继续逗旻尧开心，小饼使出浑身解数，不停地原地转圈，旻尧就笑个不停。

周六上午，孩子们继续在一起玩。在路上的时候，小饼走在旁边护着旻尧；在宽阔的地方，就带着旻尧奔跑；一有小水坑，又赶紧停下来挡着，不让旻尧去踩。下午去给他们两兄弟拍生日照片，旻尧睡着了，没能和哥哥弟弟一起合照。晚上吃饭时，小饼已不再嫌弃旻尧手抓食物的邋遢了，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旻尧大口吞咽的吃相。

周日上午，小饼感冒了，被妈妈勒令在房间里，不让出来，怕他把感冒传染给弟弟们。但他时不时地打开房门，忍不住出来和他们玩一圈，然后又想起了自己感冒了，赶快回到房间里去。

下午，小饼爸爸要送他去市中心了，我们也要和他们告别，继续在大上海的旅行。临行前听饼爸在盘算下午的事宜，小饼反复说着时间还早，不着急走。但还是要走了，我们一起出小区，小饼和爸爸去坐地铁，我们到路边等车，彼此挥手道别。我抱着旻尧没注意，只听老婆对我说，小饼哭了。

都说懂事的孩子没糖吃，小饼，才八岁的孩子，懂事得让人心疼。通过短短几天的接触，感觉他往往不是要别人来满足他的需求，而是他一直在替别人考虑。懂事的小饼已是多愁善感的少年了。放心，我们还会常来上海看你们的。因为有你们在，上海这座城市，对于我们就一直不会遥远。

三、上海大学

从我们入住的酒店到小饼家，要穿越上海大学。虽然上海是大都市，上海大学的现代化气息倒也不算浓重，和其他的大学差异不大。不过校园里大面积的绿地，令人心怡，相对于这样的城市，尤为宝贵。有草地，有树林，还有小河小湖，校园里满是公园的气息。

在这几天里，只要不是下大雨或者赶时间，我们都推着童车穿校而过，每次都尽量试着走不同的路径。我们俩青春期缺席的爱情桥段，延缓到现在来弥补了，只是还多了一个拖油瓶。上午的校园闲适空旷，中午的校园人流穿梭，晚上的校园幽远静谧。在校园里漫步时，时间变得慢下来，我们不像是来旅行的，而是享受着日常一般的轻松愉悦，细数着我们仨在这异地他乡的平静时光。

学校门口有很多馆子，和所有大学一样，品类繁多，味美价廉。在颇有名气的“一点点”门口排队买奶茶，旻尧被绑在童车上，百无聊赖地等着。学校是一种神奇的所在，置身其中，总能得到一种无形的感染和熏陶。我想，我们今后会多带他到各个大学去，哪怕不用去了解学校具体的历史和内涵，只需走一走，看一看。

四、旅游模式：逛吃逛吃

我们离开小饼家，转移到外滩SOHO附近的桔子酒店时，已经下了两天的雨，且越下越大。之前晾洗的衣服都没干，继续拿出来拉绳搬凳晾着，这行事作风与大上海市中心的气质格格不入。收拾细软，出门左拐，就是豫园商业街。

豫园是上海的名园，虽大雨泼洒，依然游客络绎不绝，在园子里的各个廊房、假山、池塘、通道间迂回穿梭，还得撑伞躲雨，有碍玩兴。不过好在旻尧看着满目新鲜，很是高兴。对着池塘里游弋的金鱼群挪不开眼；外国奶奶见他可爱，给他拍照，他咧嘴举手说“耶!”；在亭子里歇息完要离开了，自做多情地向旁边的外国大爷say byebye，弄得一直高冷的大爷也赶紧跟他笑脸byebye；当有导游带着外国游客经过，用英文介绍时，他听得一本正经，时不时还学个词儿，还跟一个香港小男孩学了声”Dad”。我们感叹，这崽有出息！国际化路线走得很好！在欣赏戏台上的瓷器奏乐时，清越的乐声令他欢喜雀跃，手舞足蹈。我们只得暗暗记下这娃喜欢打击乐，将来不能抹杀他这方面的爱好。

前面几天，考虑孩子们，大家就餐时都是选择清淡一些的菜。我们虽说也能适应，但还是惦记着香辣好口味。于是逛完豫园后，打滴滴穿过黄浦江，找到耶里夏丽餐厅，吃吃新疆菜，改善一下伙食。旻尧在车上就睡着了，把他放在靠墙的长凳上，我们惬意地点起了肉食。

我离开西北后，除了到处都有的兰州拉面馆的面食外，已是四年没有再吃过做法正宗的西北美食了，一直很想念，盼望着能再去西北。老婆对于肉食和面食也很偏爱，无需我多加推介。可惜我们人少，没法点太多的菜式。趁着旻尧睡着，我们羊排、烤串大块朵颐。给他备了酸奶、糕点及羊肉炒饭，待他醒后，双手忙碌，也享受了名符其实的手抓饭。

一顿饭毕，三人尽兴，还看了一段餐厅内的新疆舞蹈。出门候车，外面依然大雨纷扬。

五、上海中心一日游

虽然旻尧才一岁零三个月，现在还不一定能够产生记忆，但我们多少还是抱有带他见世面的心态的。上海市中心周边适合小孩去的地方，有科技馆、世纪公园、海洋馆、东方明珠等等，这么一串下来，就得花一整天。然后晚上坐个游船，在黄埔江上看看夜景，再经江底观光隧道上外滩，回酒店。

计划很完美，但百密也有一疏。当我们冒雨到达科技馆时，只见有一队人马正在往科技馆里走，我们也就跟着走。没进去多远就被工作人员揪出来，告知是周一闭馆，这队人马是进去拍戏的，属于免检。我们好生尴尬。

天下着雨，世纪公园也去不成。也有和我们一样家长带着孩子来科技馆的，同样没想到周一闭馆。我们只好打车去海洋馆了。虽然前不久我们去过了长沙的海底世界，但两者还是有很大不同。可能是天气的缘故，上海海洋馆远没有去长沙海底世界时那么多游客。海洋馆的观赏鱼缸设置高度很适合小孩子，不需要抱起来看，这就省了体力，小孩也看得舒服。综合下来的体验就要轻松许多。

海洋馆有一间展厅全部是水母，多种颜色，画面很美，人们都在这里流连许久。旻尧对各种鱼类有着极大的兴趣，隔着玻璃摸鳄鱼，毫无怯意。在企鹅馆兴奋地抱着走道旁的企鹅模型绕来绕去。只是展厅里的那些真企鹅没多少动静，不像长沙海洋馆的那只小企鹅钻到水里，隔着玻璃向观众显摆泳技。

游览完海洋馆，出门欲找东方明珠。赫然发觉东方明珠就耸立在旁边。旻尧手指着它，喊着“高高”。我们去买了东方明珠与游船的套票，随人群上了东方明珠。

雨还在下，四周都飘着雾，弥漫在城市最繁华的地带，黄埔江上的船舶来来往往，对岸的外滩和外白渡桥若隐若现，别有一番意境。可惜的是观影台的玻璃外面都挂着水汽，影响视线。上面的风很大，我们草草转了转，就下来了。

没想到的是，东方明珠下面的基座，里面还有很大的空间，有大面积的展览馆，像是博物馆，罗列了上海近现代的历史、文化、建筑、战争等变迁。上海一直很重要、很繁华，上海也一直在变化。

登上黄埔江畔的游船时，天色已黑，华灯俱上。江弯两岸密密麻麻的摩天大楼尽情舞起灯光秀。虽然还在下雨，但游客们都走到船头，目不睱接地观赏着眼前这荣华盛景。我不知道对于旻尧，这样如梦境一般的经历会不会给他留下多少印象。如果有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梦境一样。游船沿着河道来回走了几公里，停靠在登船的地方。接着我们通过江底的观光隧道去外滩。

从隧道出来，上了外滩，雨刚好停了。在暴雨中奔波一天，我们已经很疲累了。此时江阔风平，船只梭行，江上的雾气依然在对岸的陆家嘴的高楼间飘来荡去，灯火迷离。静立在外滩上，倦意竟也渐渐消散。住的桔子酒店也不远，走着就能回去。因而我们得以不急不忙地散步，细细地品味这繁华中难得的安逸。旻尧又是和往常一样，欢喜地作势下蹲，然后兴高采烈地喊着：“预备——跑！”蹬蹬蹬就朝前面欢快地跑开了。

典型的上海一日游，就这样完成了。

六、远方不远，未来已来

次日，上海终于放晴了，人也恢复了精神抖擞。我们再次去科技馆。

科技馆有许多由各个学校组织的学生队伍在参观，欢闹声响彻整个科技馆。科技馆里琳琅满目，基本上所有的学科的最新成果都有所展示，包括最新的机器人、计算机、航天科技等，是一个适合孩子参观学习的乐园。这也是大城市里的孩子学习的优势之一，他们去了解现代科技和先进文化如同家常便饭，而偏远地方的孩子只能在书本里徜徉。

不枉两次前来，我们仨在科技馆玩得都很开心，虽然开心的层面不尽相同。旻尧喜欢热闹和新鲜，我们呢，又重新体验了一下科技与自然的魅力。了解世界,畅想未来，这种感觉对于我们已经久违了。

上海的最后一夜，我们住在虹桥机场对面。旻尧第一次看见飞机，是我们到上海那天，他兴奋地指着天上。这次可以近距离地看到机场里面的飞机。我们父子俩趴在窗前，目送飞机陆续在跑道上掠过，然后腾空，渐渐消失在空中。

这一次旅程，旻尧的表现很完美，展现出良好的适应能力，这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期。我们举棋不定地计划将来如何带他行万里路时，他的远方，就这样不经意地悄然展开。